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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与女人/袁忠岳
作者:安琪  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  点击数1758  更新时间:2009/11/9 21:06:40  文章录入:admin  责任编辑:admin

[按:袁忠岳,浙江省定海人,1936年9月15日生于上海。1958年毕业于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,此后以另册的身份在中学、中专任教20余年,1986年调入山东师范大学,1997年从该校语言文学研究所教授、副所长任上退休,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诗歌学会理事、山东当代文学学会副会长。
  发表各类诗歌评论赏析文章二百余篇,有个人论著《缪斯之恋》、《诗学心程》,二人合著《唐人咏怀绝句精品赏析》,曾为七八种古今诗歌赏析专集撰文,参与编写的著作还有《上园谈诗》、《诗歌美学辞典》、《中国山水诗论稿》、《孔孚山水诗研究论集》、《20世纪中国文学史》等。——安]

 

时间与女人

 

文/袁忠岳

 

题目中的两个词并无关系,“时间”是谈谢宜兴的诗,“女性”是谈安琪的诗,两人的诗是不一样的,放在一起谈是图方便。

谢宜兴的三首诗都与时间有关,又恰好每首诗中都提到“钟” 。如《总有些日子我们坐立不安》中描写这种“不安”时用了一个比喻就用到钟,“仿佛墙上的自鸣钟在失眠的夜里敲响”,不过这钟声别人是听不到的,它只响在心底;人们看到的脸上“却写着今天与往常毫无二致”。这种“不安”是由某些“日子”带来的,诗中只举了“谁的生日,某个初约的日子”,其实留下了很多空格让每个读者自己去填。日子的内容每个人不相同,但那种不安和“隐隐作疼”的感觉是相似的,诗人能把这种感觉传达给读者,就够了。《宿命时刻》中的“钟”仿佛是人生的旁观者,它不管你“生命中有多少黯淡时刻”,只知道“埋头赶路”。这个“黯淡时刻”是宿命的,谁也“在劫难逃”,它就像“隐形的水手斧” 、“看不见的神秘的利器”,总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给你一刀,于风暴中“砍断缆绳”,在生命中“留下伤痕” 。诗人对刀感体会极深,描写也比上一首诗更为形象,可是这把隐形刀究竟是什么,同样把答案留给了读者。《是什么在一天天变厚》那首诗关键是最后四句,“子夜的钟声敲响 / 日历的落叶飘下 / 生命正被一秒秒削薄 / 可是什么在一天天变厚”,同样写到了“钟” ,“钟”袖手不管你的人生遭遇,却绝不放过你的有限生命,“生命”不断被“削薄”,“什么”也在不断地“变厚”,这个“什么”,仍是诗人留给读者的问号。诗的前10行写了一些生活细节,好像是渲染年夜的气氛,因此才有“子夜的钟声敲响” ,不过选择的细节与年夜气氛扣得并不紧,所以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。这三首诗都是诗人对在时间中流动的生命的感受体会,过去的生命已随时间流去,但它的痕迹却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,或是疼痛,或是甜蜜,或是刀留下的伤,或是果酿成的酒,尽管剩余的生命越来越短,生活中沉下的积淀却越来越厚。诗人的感悟是否与我们相合,能否在我们心底引起共鸣,一首诗的效果即由此鉴定,其他答案是无需回答的,诗不是解数学题。

安琪的三首诗也有一个共用的关键词,那就是“女人” ,这也难怪,她就是女人嘛,是女诗人,尽管她在诗中一遍遍地说自己“已经不是女人” 。三首诗写了三组关系:异地与家乡,女人与男人,母亲与女儿。《过完北京》是写第一种关系,人在北京却想起了漳州,想起的原因很简单,是“在公交车上看到落叶满地” ,漳州可没有这么多落叶。她遥隔时空,把漳州拉过来又推开去,一会儿说从小到大未在漳州以外生活过一月以上,一会儿又说在北京从冬到秋地住了一年,已“把北京当作漳州”了。自己到底是当年漳州的那个女孩子呢,还是现在客居北京的女孩子呢,还是兼而有之呢,她疑惑了,“认为自己长出了另一个自己”。那种既游离于两地、又兼系着两地的心情,是符合客居异乡者的心理状态的。《像我这样的女人》写的是第二种关系,女人与男人(好像是夫妻)离还是不离,回答是“维持” ,因为不离的代价是回去,不愿回去又不愿离,就只有“维持” 。可无限感触即由此而生,前面提到的一遍遍说“我不是女人”,就是这时候说的,连说了8句带出8个“女人” ,除了“像我这样的女人 / 已经不是女人” ,还有“已经不是你想要的女人 / 已经不是你能要的女人 / 已经不是你该要的女人”,最后一句是“已经不是我想做回就能做回的女人” 等等,表达了难以说清的极为复杂的心情,有歉疚自责,有往日情意,但更多的是表达做一个自己想做的女人的意志,哪怕为此付出代价。这就有点悲壮了,难怪她这样一说,“眼泪就下来了” 。剩下的第三首《到机场接女儿》,就是写第三种关系了,把母女之情写得很真切。前3节写女儿未到之前的心理活动:因为想女儿,所以“用北京来诱惑她来看我” ;因为想女儿,所以提前一小时到机场,以为这样就能提前一小时见到女儿;因为想女儿,所以看到天上那么多飞机,就觉得每一架都坐着女儿,并想象轰鸣的飞机“就像女儿飞跑着”。这些诗句只有作了母亲的诗人才写得出。后4节写母女见面,可能是由于好久未见之故吧,没有拥抱,而是互相“看了看,不说话,彼此有点羞涩” ,这种陌生感也很真实。下面的生活细节写得更具体了,妈妈要抱女儿,女儿怕妈妈抱不动,女儿要尿尿,又怕尿到妈妈身上;可是妈妈怎么想的呢,她倒希望女儿尿到自己,“像小时候我给她换尿布她冷不防喷出的小尿柱”,那种可笑的想法使人忍俊不禁,其对女儿的疼爱之情又让人感慨系之。这首诗是叙事的,着重通过一些细节来写母亲的心理活动,虽没有前两首诗深刻,但简练、真切、感人,离生活很近,读着很亲切。我是喜欢这样的诗的,深刻性最好通过生活实感或感人意象表现出来,不能太抽象了。诗总要让人从诗味中领略其深刻,撇开诗味,再深刻也只是一篇分行排列的哲学论文而已。我选谢宜兴与安琪这两组诗赏析,也带有说明这样一个道理的意思,对不对呢,大家可以讨论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2年6月4日于泉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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